文/左旭

人道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月月人不同。

那时候中秋节霜已上、桂花香、疏桐漏影明月高挂在中央。小孩子晚饭后就在村头村尾里无所事事地穿来穿去，皎洁的月光正照亮着大人从晚稻田里归来的路。大人两只赤脚一身泥巴都还没有来得及吃上饭，就吩咐我们去对面的晒谷坪上，看守自家打好的稻谷。晚稻下午已经收割回来，是大人一担一担挑回来的，就晾晒在屋场对门的晒谷坪上。天黑的时候，隔壁家奶奶已经把我家里的稻谷拢成了一堆，并用新割下来的水稻杆包一层一层盖住，以防不宣而来的暴雨。

我们作为小孩也是闲的没有事，几十个孩子，男男女女高高低低就在稻谷堆里玩起游戏和捉迷藏来。因为月亮比平时亮，晒谷坪上人会比平时格外多一些，等下还会有大人小孩陆陆续续来的。今天来这里不仅仅是玩的，还有一个任务是各守住自家的稻谷，莫让别人把自己家的稻谷偷去。大家躺在从家里带来的竹床上，毯子垫着被子盖着，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这一年一度最大最亮的月亮就挂在自己的头顶上，一阵一阵微风吹来，樟树的香味沁人心扉，山坡下的小溪咕咕流水声，虫鸣飞鸟声飘然而过，以及对面村子里人们说话的声音，都清楚极了。孩子们把竹床拼在一起，互相说说话，小学语文书上学过的《数星星的孩子》，我们也模仿一下古代最睿智的孩子，在这个皓月当空的夜里，数数天上的星星来。大家数天上北斗七星里面有几颗暗星，银河两边到底哪边的星星多，牛郎星和织女星又相距有多远，由东向西的流星雨刚才又过去了多少颗。而今天是月圆之夜，说完了星星，最终大家都把话题谈到月亮上来。月亮到地球这么远，怎么上天怎么去？月亮上有没有人？猪八戒喜欢的嫦娥姐姐还有兔子是不是真的其事？上几年的天狗吃月是什么样子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展开话题。这时候经过一个大人告诉我们:小孩子就晓得耍，你们看，月光长毛大雨茫茫！过几天就要下大雨了！农民伯伯关注力最终是离不开自己的庄稼和蔬菜的。

罢罢罢，大家也开始乏了，夜也深了，月亮也西下，农家孩子以天为盖地为庐，在清风明月间安然地睡下。

每一年、每一月除却阴天和雨天，月亮都会一天比一天照亮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照亮孩子们纯真而喜悦的笑脸；尔后又会一天比一天暗下去，悄悄地掩饰孩子们的忧郁和不安。

过去的我们都不曾有过赏月，然而经过多少年的恍惚，我们才想起，我们都曾以最近的距离，看过没有经过任何修饰和渲染的、如沟像圈似饼的月亮。

如今高楼林立霓虹闪烁，车流不息流光溢彩，让我们分不清远处到底是灯光还是月亮；城市夜空上已经被各种光化学所包围，迁徙的候鸟已经辨别不出前行的方向；身边各种嘈杂声此起彼伏，使我们不再有闲情雅致去感受秋日夜空片刻间的静谧；一年一度的流星雨，诗一般的星汉灿烂，画一样的日月如梭，我们都不再相见。

伫立在这阳台上，月亮就挂在天空之上。我们只有这一天才会仰望着星空寻找月亮踪迹，对照月亮莫名地呐喊和歌唱、拍照与点赞、抒情并期望。月亮也在望着我们，如同一个孤独自闭的孩子，面对自己儿时的伙伴，却找不到可以归家的路。（作者单位：衡南县国土资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