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秦始皇痴求长生不老药第五次东巡,征童男童女三千相随,举宝盖如云,威仪万里。经过河北巨鹿郡沙丘宫时,始皇帝突发癫痫病而死了,沙丘宫乱作一团,一对大胆的童男童女乘人不备逃了出来。往南往南再往南,逃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落脚生根。一年一年又一年,这里人烟渐密,良田美井,屋舍俨然,有过往君子请教贵宝地大名,夫妻俩谦虚相告:“这里叫宝盖。”
在我国,以“宝盖”命名的地方有两处,一处在福建石狮,另一处便在我们衡南。不知福建石狮的宝盖出典于何方,衡南宝盖的传说确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带给我们无限神秘的遐想和荣光。无从考证,只能细细揣度,患难夫妻以“宝盖”命名自己的终老地,许是为了保存生命中那段离奇惊险、跌宕又辉煌的经历,让东巡路上手中曾高举的宝盖永远在记忆深处飘扬。也可以试着这样理解,宝盖的美名原本是始皇帝一场盛大而尊荣的长生梦,如断线的风筝遗落在民间。
边山远水一旦冠以帝王威仪的至尊大名,这个地方无疑便兼具了双重性格。因此宝盖给人的印象是,既有霸气的一面又有灵气的一面,既有匪气的一面又有秀气的一面,既有王者之尊又有民间之雅。雄风在这里激荡,娇风也在这里充盈。激情在这里燃烧,柔情也在这里滋长。极阴与极阳在这里对望、旋转、交汇、融合,形成太极八卦,衍生出千年荣华,万代随性,以及遍地的古典野逸。前往宝盖,历史的时空呈示出半透明的形态,只要选准角度,站到一个合适的节点,你完全可以实现穿越,亲眼目睹那可爱的宝盖,在漫漫岁月之中凌空飞舞,披一点洒脱,也披一点梦。
早期的宝盖应该说是一部无人记载的武侠小说。据宝盖镇太益村的老人回忆,村里有座高山,名三峰寨。宝盖位于衡南东乡的边境,与耒阳、安仁和衡东交界,这三峰寨便与衡东为邻。在古代,人们通湘中株洲往江西等地去,走的就是宝盖这条民间密道,必经三峰寨。抄近路是要付出代价的,有三个宝盖的异性拜把子兄弟在此安营扎寨,以打劫为生。“此寨为我扎,此路为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喊的是原生态的宝盖话和宝盖男人不怕死的血性,衡阳人听不太懂,自然要吃点亏。一衣带水的耒阳人郴州人都懂得,他们矿产丰富,留下的钱财也自然丰厚些。但这三兄弟并不是自私的土匪,他们豪气干云,慷慨潇洒,劫了富用来济贫,分给山下的百姓人家。江湖侠义、英雄气概把宝盖的姑娘迷恋得如痴如醉,个个争抢着要嫁给他们。于是家家唢呐,户户美酒,庆贺英雄抱得美人归,之后发家发人,开枝散叶,散遍了整个宝盖。这个鲜为人知的故事实在迷人,比秦始皇的童男童女传说更具有现实主义色彩,也更让人产生信服感,这完全可拍成一部金庸式的好电影。如此追根溯源,或许三峰寨的异性三兄弟才是宝盖人真正的祖先。
人尽皆知的是宝盖楼的故事。一个叫廖汉尧的人(也有人叫他廖汉依),是北宋末年的衡州知府,在一次民间巡查的群众路线调研活动中,当他打马抵达宝盖时,深深地爱上了宝盖。紫仙岭弥漫着紫色的雾气,宝河蜿蜒着清亮的河水,呈现出世外桃源般的梦境。一马平川的万亩田畴,气象开阔。牛在田垅马在山,各归其所,自在逍遥。正是金兵入侵,北方战火纷飞,南方为官的北方人都回不去了,纷纷于南方大地寻找安生终老之地的时候,同朝为官的宝庆府邵阳令王万庄公已在衡南栗江大渔村兴建家园,廖汉尧看中了宝盖,“收览千里风光,消散万般烟云”,他吟诵着眼前的美景,吟哦内心的渴望,也吟唱出未来的生活梦想。他斥资在此修建“保家楼”,实践“保家卫国和天下”的人生抱负。他邀请官场文坛的朋友为“保家楼”吟诗作画,书刻“衡阳第一景,保家第一楼”的美好希望。“保家楼”楼高七层,堪比宝塔,如一道雄关矗立在东乡,白日警卫着劳作的田园,夜晚烛照着梦中的山河。“保家楼”占地30余亩,秀丽的城池,繁华的城郭,浓缩版的南方宋城,温柔的梦乡。廖汉尧举家东迁,于此安度乱世浮生,开启了廖姓一族在衡南宝盖立宗延脉、威德垂成、世彩家声最灿烂光辉的一页。
宋元明清,繁华凋零,保家楼,也就是最早的宝盖楼,终没有在历代战火中焚毁,而是被一段段无情的岁月拆除,离散,灰飞烟灭。如今,已然看不到保家楼的旧迹,它消失在宝河的梦里,但留下了紫岭峰一样永恒的记载。
进入宝盖,乡道之上,蓝天之下,稻浪吹来的熏风之中,矗立着一座简朴的牌坊,上书一幅绛红色的对联:“宝天地千峰竞秀,盖山河百舸争流。”暂且不论这幅对联是否工整,随意借问荷锄而出、田边耕牧的老百姓,他都可以骄傲而响亮地回答你:“我们宝盖有好山与好水啦!”数点青峰与碧泉,则是有一些文墨的宝盖人骄傲和自豪的事了。宝盖地域面积不足两百平方公里,却是四面青山,东有丹霞山貌菩萨崖,南有网山南山诸峰,西有牯牛岭,北有三峰寨,中有紫岭峰石湾溶洞。青山为朋水为媒,迷仙湖、碧野湖、鼓龙泉、福泉、灵泉、三口桥水库与宝盖的命脉宝河相连,串起了世代宝盖人民理想与梦幻的绿色家园。门对青山千秋秀,窗临绿水万古流。黎民百姓需要的生活,就是这种依山傍水的静穆与安逸。
然而,这幅对联却不止于静穆与安逸,在山与水之间,还嵌有“竞争”二字,因了山的“竞秀”与河的“争流”,宝盖便灵动了起来,律动了起来,舞动了起来。这种动人心魂的旋律和舞蹈,该是宝盖的历史人文所创造的有关发展有关进步的磅礴动力。试想,万古长空,有宝盖的山山水水在形而上的脉动。一朝风月,有不甘平庸的宝盖人在形而下地劳动又劳动,上下同欲,厚德载物,如此百年千载,怎能不生成今日宝盖名动三湘的“记忆里的乡愁”原风景。那么,荣获“湖南十大乡村旅游休闲好去处”的美名也不是巧取豪夺的,而是宝盖人民推动“千峰竞秀,百舸争流”,创造物质世界与梦中家园的“天人合一”古典浪漫主义情怀感动了时代。
散落在宝盖青山绿水之间的古民居,记载和保存着宝盖先民所创造的历史诗篇。毋容置疑,廖氏成为宝盖的第一大显族。翻开廖氏族谱,你可以看见,远在唐代,他们的祖先居住地为江西吉安市泰和县,最早的辈分为“尧”,“尧绍梅岩角,大金日庚壬,三念百千景,新復子宗思,诗书华自茂,仁义道相同……”这是廖氏一族的辈份歌。在动荡的宋朝,“绍”字辈迁居衡州、衡山,寻找山水的依存。之后“念”字辈沿着耒水迁居到江口镇延寿村,更有了避世延年的考虑。到了“復”字辈,从耒水逆流宝河,发现了宝盖,喜得福祥之地,毅然迁来,最先在宝盖的“田边”兴建住宅,留下了现今的“安里居”古民居,从此开垦田园,诗书耕读,德绵槐荫,从“安里居”分迁建造“牌楼屋”古民居,大屋场“探花庄”古民居,再到“岭上屋”古民居,之后散居于宝盖的四面青山与潺潺流泉之间。历元明清到今朝,近七百年的岁月,与宝盖结下了血溶于水的亲缘,繁衍了十余代子子孙孙。岁月的浪花里,廖氏一族涌现多少英雄豪杰风流人物,从宝河走出去,闯荡江湖,名惊天下,又从宝河衣锦还乡,卷起千堆雪,将故园宝盖涂抹得江山如画。
话说明朝第九位皇帝明孝宗朱祐樘在位时期,他为人宽厚,不喜欢声色娱乐。他推行节俭,倡导依法治国。他像现在的习大大,勤政爱民,努力地反腐,试图改变朝政的腐败生态。最终他取得了胜利,驱逐了奸佞,提拔了直臣,实现了励精图治的理想,开创了史上有名的“弘治中兴”。于是黎民百姓得到休养生息,国家经济开始复苏,人们到外界寻找机遇、闯荡天下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宝盖廖氏第十六代人物廖新基决意走出宝盖,去实现抱负。他沿着宝河过耒水赴湘江出洞庭,迁往湖北赤壁蒲圻,在羊楼洞北山村登岸。他吃苦耐劳,以诚待人,经过十余年打拼,终于发家致富,就在那里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后来立了廖氏祠堂,开派廖家畈。若许年后,他的孙子廖道南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在第十一位皇帝明世宗朱厚熜初登帝位时进士及第,官至侍讲学士,也就是为皇帝讲课,尊为帝师,并被授为翰林院编修,为重录永乐大典和文武科考取才倾注了他穿越三千年,贯通中华史的全部才情和为君为国为民的宰辅大爱。
嘉靖皇帝时期,正是资本主义开始萌芽,科技与文化交相辉映、空前繁荣时期,民间的财富也空前的多了起来。有了钱,必须得光宗耀祖。因此,全国各地都在时兴为家族修祠堂修谱,查明正史,留下自己光辉的名字。正当戚继光等抗倭名将在东南沿海取得了决定性胜利,海疆安定之后,廖道南奉父亲之命,前往南海寻祖,追根溯源为湖北廖氏续谱。期间,为广东新会廖氏和顺德扶闾廖氏两部家谱写序,书明同宗同源。同时期,他回到老家衡南宝盖访亲问友,客居在一直有书信往来的知交至亲护祖公的家里。因宝盖地处衡阳边境,民风彪悍,当地时有械斗发生,护祖公提出以廖道南名义建设一处能协助州府处理民事的府衙,以保障宝盖的安定团结。廖道南飞信请示皇上,得到了嘉靖皇帝的同意,于是斥资在牌楼屋地址上兴建民间“翰林院”,院前大街为民间“紫禁街”,院前大堂为民间“点将台”,院前池塘名为“金盆”,金波荡漾,映照着府衙内公堂之上的巍巍红日,也映照着牌楼屋古民居群背后巍巍的紫峰岭。
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回想起翰林院落成之后,再度迎接廖道南回乡的盛典了。衡州知府、湖广巡抚、湖湘名流以及廖道南朝中好友和弟子们,抑或还有嘉靖皇帝本人,他们送来的祝祷大匾,经文,颂词,福音书,高挂在民间翰林院宽阔的大堂之上,曾经辉煌了半个世纪甚至是一百年之后,依然未能天长地久。在某个世纪某年某月的某劫难日,倒塌在熊熊大火之中,那些镀金的魏碑行草大字、描彩的娟秀旖旎的隶楷被烧得吱吱大叫,哭声凄厉,灰尘漫舞到天涯,一言不发。有一位诗人说,他相信,总有一天,有人会在风中读到。
【宝河—梦之河】
其实我就是一缕怀乡的梦
我从山水明媚的心土发端
依依流向故园
把村庄和田野偎过
把朝云和炊烟细数
吻别岸上的青草
系牢往来的乡音
再悄然远走
归向我年少时盼望又盼望
一去就不再回头的
遥远的大河
【春】
乳色的沉沉雾霭下不醒的梦
是我的宝河在流
曾以疏枝的生长丈量波心深浅的青树
此时浮在雾上沉思
小舟的理想暂且被埋没了
湿漉漉的渔网仍然坚持
要是捕不到鱼就等到雾散
星光微亮水空明净时
总可以捞起
一尾春月
【夏】
犊铃声漫过石桥
曙光在宝河的波里碎成金子
碎金里淌过乡邻身影的匆忙
岸上沃野万亩已熟
稻叶沉湎得昨夜难眠
千里忙收割
四空响彻灵动的镰刀的史诗
诗句倒伏之际
故园遂仰躺做白日至星月下
沉醉不醒的长城
【秋】
远山的色彩日渐斑斓
风里储藏着撩人的秘密
在稻草成垛的露重里
蟋蟀想念那高处的风景
而宝河的波光流淌着冷清
冷清里适合怀想一些旧事
适合用深情接住飘零的叶子
细细玩味诗句之余
把叶子沉入水底
让它变一尾情深的鲤鱼
在水凉的秋夜
为敲开某一间西窗
逶迤上岸
【冬】
晶莹的、雪压冰封的山川
宝河是一条蜿蜒的奇诡的小路
由此可以通向大传里侠客云集的堂会
那里在开辟新的疆土
宝河试验着骑士勇敢的心
唢呐吹劲
家乡的谷烧酒壮胆
母亲的的叮咛流连河上
有情人在水一方
踏融冰而驱战马吧宝河的儿郎
叱诧过风云你不会畏惧前路艰险
编辑: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