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庆辉 黄科伟
洪市为西乡之首,聚蒸水河之灵,涵天柱峰之秀,村舍棋布,稻香盈野。这方水土的重心在枕着蒸水的洪市镇,小镇浓缩了这方水土的喧嚣繁华,如一枚金印压着平铺的山川,并在绚丽多彩的中国历史画卷上钤上“西乡洪市”四个醒目大字。
境内有一座山,名为大罗山。虽名字里有一“大”字,但实为低矮的小山,毫不显眼,与“奇”、“险”、“秀”沾不上一点关系,饱受冷落。山丘上有一座低矮的坟,同样也不引人注目。然而不经意走近去阅读墓志铭,就会产生深深的震撼,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墓志铭曰:“有明遗臣行人王夫之……自为铭曰:抱刘越石之孤愤而命无从致,希张横渠之正学而力不能企,幸全归于兹丘,固衔恤以永世。”原来此地长眠思想巨擘王夫之,焉能不让人心生敬畏!一处矮坟封埋了思想者的躯体,一座矮山成了一代思想巨匠的最后归宿,一段墓志铭表达思想家的心志与失落。低调与孤寂生前死后始终与其为伴,让人唏嘘感慨!正如王闿运所说:“前朝干净土;高节大罗山。”
在感慨唏嘘的同时,更激起访者对其生前事迹的强烈兴趣,脚步会不由自主地迈向其生前隐居之处湘西草堂——湖湘文化基因库。
同样,湘西草堂也极为普通,堪称陋室。远远望去,低矮的房屋掩映在树木之中,只有近观才能感受居住者澎湃的思想脉动和居所深厚的文化底蕴。因为,中国思想史在这里打开新的画卷。堂屋门联为:“清风有意难留我;明月无心自照人。”看似有些暧昧风月的一句实则无关风月,而是一句无声的宣言,表达了居者鲜明的政治姿态。
正堂居者画像两侧上题:“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埋。”这是居者平生致力学术的宏愿,且得以实现。深受忠孝思想熏染的王夫之,本该以决绝的勇气殉明,然而他选择了隐居。这种行为在纯正的忠臣眼中无疑是怯懦偷生。我们可从崖山海战后数以万计的臣民自杀殉宋这一事件中发现“忠”在臣民品格中的首要地位。正所谓“忠臣不事二主”、“夷夏大防”。但王夫之却选择了不殉不降方式来延续对明王朝的忠诚眷恋,表达对清王朝的刻骨敌意,委实让人深感其纠结与不幸。当然,这种行为历来有之,伯夷叔齐饿死首阳山就是一例。但那时儒家尚未诞生,“忠”对朝臣的影响不如儒学独尊之后大。但王夫之的个人不幸却是中国学术思想的大幸。他以儒家为衣钵,对儒家进行了改造,激浊扬清,剪除了儒学理学化后产生的空疏琐碎杂羽,使其归于纯正、经世,赋予儒学新的生命,可谓居功至伟!夫之著述宏富,洋洋万言,影响极为深远。近代湖湘文化的代表人物谭嗣同、毛泽东等皆深受其思想熏陶。通过厅堂内匾额上“岳衡仰止”四字,足窥其思想地位之一斑了。
我们在惊叹其治学成果之丰硕时,往往忽视其历程之艰辛。耕田而食,凿井而饮,卖姜济日,坚忍中的清苦,孤寂中的抗争,个中滋味几人体会?谁人能忍受?草堂旁的老藤、古枫在默默作答。
洪市境内有一座百年的恢弘大宅,是典型的清代湘南民居建筑。大宅坐北朝南,土砖木结构。大宅二进六厢,45间房屋,面积2316平方米。此处是革命烈士夏明翰同志故居,硝烟弥漫的中国革命史画卷于此描下浓墨重彩一笔。夏家一门五烈士,牺牲之巨令人心碎。故居里陈列着烈士们的遗物,更承载着他们为革命倾尽家产,为国家以命相许,为人民前赴后继的无私情怀。“莫用泪水送儿别人间”“儿女不见母亲两鬓白”是孝子对慈母的宽慰诀别,舐犊情深,字字血泪。“红珠留着相思念,赤云孤苦望成全”是对妻女的无尽柔情与不舍,读来让人落泪。然其生命绝唱——“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又是何等慷慨决绝!如果对这首简洁直白的《就义诗》进行文学的解读,毫无疑问是自作聪明的愚蠢之举,因为该诗彰显的是对生命价值的考量而非文艺的陈列。
洪市有一特色小吃——谷芽芝麻糖。我们在品尝时,除了香甜酥脆之外,是否还能咀嚼出其别有他味?
来源:衡阳日报
作者:谭庆辉 黄科伟
编辑: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