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老两口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嫁到城里的女儿要他们搬去一起住,可舅舅嫌城里人瞎讲究,进屋要换鞋,吐口痰还要找垃圾袋。舅妈附和说,城里空气差,家家关门闭户的,人就像关在笼子里。他们在乡下一起种菜,喂养鸡鸭,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屋后有块洼地,旁边有块小土丘,一直闲置无法利用,某天舅舅突发奇想,决定把小丘的土转移到洼地,整理一下也许还能给舅妈养花。想到就做,于是舅舅扛了锹马上行动,一锹一锹地端,因为小有距离,一口气端了几十锹感觉就累了,累了就休息,便坐下来跟我闲聊。
舅舅年轻时是村里少有的高中生,人长得英俊,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本来都准备接任外公当村里的会计了,却被村书记的儿子顶了去。丧气的舅舅最初也不习惯,心里落差很大,让他莫名的心慌,感觉在虚度光阴浪费生命。二十二岁那年,他和舅妈结婚,而后生儿育女,经过时间的洗礼,心底的浮躁慢慢褪去,动荡的灵魂也渐渐安静下来。
舅舅的老伙计来电话时,舅舅正挖土,他没有放下手头的活,只是把手机调了免提键。老伙计在电话那边问:“老张啊,你忙什么呢?”舅舅回答:“我在挖地。”那边笑了:“你现在就是一老农民形象了吧,描述一下你此时的样子吧。”舅舅也笑:“一顶草帽一把锹,一双雨鞋一副帆布手套,一份快乐心情一个好身体。”“陪我打两圈麻将吧?”舅舅连连摆手:“不去!不去!你那既怕输钱又对身体不好,我还是干我的活。”
快乐的感觉往往来自平凡的生活,心境从容,盐油酱醋锅碗瓢盆也可以奏出动人的乐章,过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享一份恬淡安宁的田园之乐,屋前栽树屋后种花,旁边种几洼蔬菜,春赏百花秋赏月,夏吹凉风冬赏雪,闲听鸟语悠扬,静看云卷云舒,悠哉,乐哉。《菜根谭》中说:“心安茅屋稳,性定菜根香。”那么,就算做农民也要做个快乐的农民。
潋滟的黄昏,夕阳挂在西边的树梢,世界被晕染成温暖的橙色,舅舅沿着鱼塘慢慢地巡走,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后面跟着家里的小黑狗。又或者在荷花飘香的夏夜,听着蛙鸣,借一缕月光水色,舅舅挑水舅妈浇菜,晚风拂面,薄凉人不寂寞。
我知道,这样的片段何尝不是我们心中该回归的一种本真!何尝不是我们需要褪去浮华的一种鞭策!
人生的过程,多几种生活经验总是可贵,心静了才能听到花开的声音,才能于平凡的生活中品出一碗白稀饭的精彩。感受舅舅的生活经历,让我的心灵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蜕变直至走向成熟。
酉农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风来尘往,简单的生活,平常的心,人生的幸福,莫不如此。我们总在踏浪追歌,总想站在高高的山头俯瞰众生,其实,脚踏黄土,迎着阳光,闻着花香,每一天的日子就是如此简单着多好。
作者:文芳
编辑: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