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总盼望着过年。过年了,就能穿新衣、穿新鞋、拿红包,还能吃到各种美食和零食,满足所有的小心愿,这是每一个小孩对过年最原始、最真切的憧憬。虽然衣裳款式不是很新潮,但是是新衣服就行;虽然红包也不过几毛钱,但是有红包就行,那时候的开心是简单而快乐的。
记得小时候,那时候没有成衣店,过年的新衣服都是请裁缝定做的。我们村里有个腿脚不便的水灵姑娘,是个裁缝。每近年关,她是最忙的,每家每户都请她去做衣裳,她做事干练,量尺寸、打样、裁剪、车缝都有板有眼,有如行云流水,一道工序追着另一道工序,一件精工巧制的衣裳就做了出来,一天可以做两到三件衣服。因为她做事认真细致,做出来的衣裳既合身又舒服,款式也是十分地中看,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裁缝师傅。
为了请她做衣服,有的抢人,有的拉机子,有的干脆守着她……费尽了心思,就怕请不到她。有时候一家大小的衣裳一做就是好几天,一家一户挨着做,做完小子的又做姑娘的,做完小孩的又做大人的,做完一家又一家,不到大年三十不停歇。我现在还记得十岁左右,她给我做了一件蓝色的上衣,面料不算太厚,小西装领,四粒包布纽扣,下摆是一圈荷叶边皱折,穿起来有点蓬松,看起来漂亮极了。唯一的不足点就是不够暖和,只适合在春秋季穿,如果是在过年时穿,里面就要穿上厚厚的毛衣才行,所以会显得身材有点臃肿。那件衣服我穿了三年,直到穿不下才作罢。后来,随着八十年代末改革开放的春风,沿海城市制衣行业的兴起,成衣店出现在街头巷尾,裁缝渐渐没人请了,曾经风麾一时的行当在岁月洪流中偃旗息鼓了。
1991年春节前的某一天,外面天气很冷,正下着鹅毛般的大雪,父亲裹着一身风雪回到家中,从怀里掏出来两件新棉衣:一件红色棉衣和一件蓝色棉衣。我很惊讶,在我印象中,这是父亲第一次给我们买衣服。父亲笑呵呵地跟我和姐姐说:刚巧碰上村里有个人在卖棉衣,25元一件,我寻思着天气冷,又快过年了,就买了两件给你姐妹俩过年穿。你们一人选一件吧。说完,父亲走开了。拿着尚带有父亲身体余温的棉衣,我和姐姐各选了一件棉衣,我选的是蓝色棉衣,另一件红色的当然是姐姐的了。我掂着那件棉衣,棉衣里面铺着一层厚厚的棉花,看起来衣服分量很重,一穿起来身子立刻就暖和了起来。我反复摸着平滑的涤纶面料,这件棉衣外面是蓝色的,有着黄色的里子,还带着一个帽子,前面是按扣,穿上新衣服,我和姐姐心里高兴极了。父亲的收入主要是在路边开了个修单车的小摊,修一次单车5毛到1元钱,一天生意好的话,能够做到7、8元,生意不好的话也就2、3元钱。这两件衣服一共50元钱,差不多花掉了父亲近半个月的收入。“年少不懂父母苦,成年方悔懂事迟。”父亲的爱一直像山一样静默、稳妥,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从不曾远离。
在穿上那件新棉衣的时候,不仅是身上的温暖,还有心里的温暖,排山倒海一般向我袭来。这一年的春节,我穿着这件新棉衣到处拜年,小伙伴们都投来了羡慕的眼色,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父亲平时不善言语,靠体力挣钱,养育了6个子女,那种生活的艰辛非常人所不能忍受。记忆中,那一年因为给我们买了新棉衣,以至于家庭生活十分拮据,过年也没买什么,简简单单过了一个年。家人围坐在老屋的炉火周围,谈论着年底收成、年后打算,红红的炉火映红了他们的脸庞,我穿着新棉衣静静地听他们说,在这一刻的团聚下,家是温馨的港湾,一切简单而美好,过年是亲人的团聚,幸福是亲情的陪伴。
现在过年,自己已经习惯不买衣服了,旧衣如友,心境淡泊,对物质的追求反倒有了自己的独特感悟。当岁月洗去浮华,那些飞逝而去的过往反而却更加真实,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那两件新棉衣,如果去找,应该还在老屋的衣柜里吧。
来源:衡南县融媒体中心
作者:刘幼翠
编辑:邓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