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乡村裁缝,是我家乡一门最吃香的手艺之一。
那时候,缺衣少食,平时忙碌的乡亲们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余钱做新衣新裤,只有到冬季时,才请裁缝师傅来到家里。
记忆中,母亲拿出平时省吃俭用的“血汗钱”,和积攒下来的布票,到街上供销社扯上几尺棉布或“的确良”布等比较好点布料,然后请裁缝师傅“上门服务”。那时的裁缝师傅很忙,尤其是到了腊月,家家都要做新衣新裤,所以母亲晚上到裁缝师傅家里与师傅约好时日。时日一到,母亲先天晚上便与裁缝师傅挑起缝纫机、熨斗等“家什”,来到家里。裁缝师傅一般都带徒弟,徒弟打下手。第二天清早,母亲拿出平时舍不得吃的腊肠腊鱼招待师徒俩,母亲是个好客人,觉得荤菜不够,于是提着菜篮上街买新鲜的肉、豆腐等。裁缝师傅进屋,可把我们乐坏了,因为不但即将有新衣穿,还有好吃的。
然而,有时“狠心”的母亲并没有让我们高兴起来,裁缝师徒俩上桌吃饭时,我们在母亲那双眼睛的严厉注视下,根本不敢拿筷子夹肉和鱼等荤菜,只能是直咽口水。但有时我们也蛮开心,因为母亲可以让我们用鱼汤和肉汤泡饭,饱满的饭粒裹着香喷喷的汤水,一口下去,瞬间沁人心脾,直呼“母亲真好”,别提有多高兴了。吃完饭嘴一抹转身又与同伴游玩出去了。
那时裁缝师徒俩,早晨8点多到家后,她们心照不宣地既分工又合作:安装好缝纫机,接着搬来凳子,把门板放在凳子上,上面铺上一块布料,然后摆上剪刀、画笔、布尺、熨斗等。“万事诸备”后,师傅手拿尺子,给大人小孩“量体裁衣”,再拿着画笔在新布料上画样、做好各种记号,然后又拿笔记在本子上。徒弟右手拿剪刀、左手拿布料,娴熟地沿着画笔线一路“咔嚓咔嚓”裁剪起来。师傅拿起裁剪好的布料,坐在缝纫机旁“嗒嗒嗒”开始做衣服了。徒弟裁剪完布料后,又拿起针线锁扣眼、绞纽扣、钉扣子等活儿。
师徒俩做事很认真,很仔细,除了吃喝拉撒,就是不停歇地工作。做出来的衣服不但合身合体,而且挺“洋气”。她们有时会根据各人的喜爱,做城里人时髦的服装。比如年轻小伙子妹子们就是喇叭裤、紧身踩脚裤、连衣裙,中老年人就是中山装、开领外套等,以及悄悄流行的皮带裤、运动休闲、“表袋”衣(即衣上方有个口袋,上面有小盖儿)。穿上它,让人变得精神抖擞,个个都像是城里人,满足了人们的渴望。
每到腊月时,乡村“讨亲嫁女”的家庭似乎也多,都会在腊月或年后选个吉日来办喜事,所以,他们都会为新郎新娘及亲朋好友们,做新衣新裤,以及床上用品。裁缝师傅常常是加班加点忙到深夜,忙完东家接着进西家。那时的我,常常跟着缝纫机走,有时静静地守在缝纫机旁,好奇地看裁缝师傅坐在缝纫机上手脚并用的工作情景。长长的针线穿过机头的针眼,循环往复不知疲倦地来回奔波,似乎没有始终。机头上的针尖像鸡啄米似的发出“嗒嗒嗒”声,像是不停歇地为裁缝师傅的“手脚并用”伴奏,又像是在演奏一曲美妙的交响乐,为师徒俩喝彩。不一会,那布料在长长的针线来回穿梭下,变成了一件件漂亮的新衣新裤。直看得我瞠目咋舌,所以我竟有些羡慕裁缝师傅。
到了腊月底,衣做完了,乡亲们满心欢喜,师徒俩也是赚得“盆满钵满”,兴高采烈地挑起裁缝“家什”回家团圆去了。
而我们,在期盼中也穿上了新衣新裤过新年,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
时过境迁,如今的衣帽鞋店,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各种新潮服装,应有尽有,琳琅满目。过去的家家户户做新衣过新年的情景已悄然淹没在时代前进的步伐里了,成了我们那个年代人及老辈人心中永远的记忆,也折射出了我国人民的生活水平从贫穷到温饱再到整体小康的跨越式华丽转变。
来源:衡南县融媒体中心
作者:贺楚建
编辑:邓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