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煮鸡蛋”。昨天晚上,妻子用地米草煮鸡蛋冒出的一股草香味,撩拨着我久违的味蕾,心灵深处也轻轻地颤动了一下,承载着我味蕾的回忆。
印象中,昔日故乡的野生植物也长得茂盛,尤其是在每年的“草长莺飞二月天”之时,它们似乎在一夜间冒了出来,遍地姹紫嫣红。坡坡岭岭、房前屋后、路旁田边,尤能感受到这浪漫的春光之美。其中有一种野生植物与众不同,它植株矮小,茎秆细弱,纤细的身姿似乎禁不住日晒雨淋,然而,它生命力非常顽强,到处都有它的绿色身影。
这野生植物是地米草。地草、地贴草、小鸡草、香荠、护生草、菱闸菜等,都是它的别名。这种绿色草本植物,于春初生根发芽,春末开花结果,是春天里的一份子。它虽然生长期短,但它用处颇多。头痛、头昏、利尿、止血、清热、明目等功效与作用,都是它的“职责所在”。
尤其是农历三月三当天的地米草,食用和药用价值最大,村民大都会在这一天,扯来大把的地米草,洗净煮鸡蛋食用,余下的晒干放在家里备用。所以,在故乡,流传着“三月三的地米草赛仙丹”的说法。特别是吃了地米草煮的鸡蛋和汤水,头痛、头昏等症状,缓解非常明显。
在故乡,地米草还是“聚财”的谐音。每年农历三月,是春耕生产重要时期,村民就用地米草、红枣、花生、生姜煮鸡蛋食用,既沾财气和灵气,又能强身健体。因此,这种不仅能清热解毒、还能去病消灾的地米草,使得“三月三煮鸡蛋”的民俗在故乡代代相传。虽然现在的地米草已经不会直接食用,但是在三月三这一天,人们还是会用地米草煮鸡蛋,是我国民间流传开来的一种风俗习惯之一。
地米草不但煮鸡蛋食用最好不过,其茎叶当蔬菜吃也不错。尤其是生长初期,其茎叶鲜嫩无比,且营养丰富。
那时故乡三五月间,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村民就用地米草来接济蔬菜。他们拔扯鲜嫩的地米草,择洗干净,切碎与蒜子、生姜清炒。条件好点的家庭,就用切碎的地米草炒鸡蛋。不管是清炒或炒鸡蛋,味道都是出奇的香,淡淡的甜。
那时我家人多劳少,常常是到了月底无米下锅。头脑灵活的母亲,不会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难住。收割红薯时,母亲就用红薯代替米饭,收获土豆时,就用土豆接济,但到了三荒五月间,地里的蔬菜都没有长出来,母亲就从房前屋后扯地米草代替,那就是地米菜饭。所谓的地米菜饭,就是把地米草嫩茎叶切碎,掺和在米饭中蒸熟,或与米饭、清水,用细火慢煮至一锅地米菜粥。头几次吃时有一股淡淡的野草清香,吃多了就有一种苦涩味,但为了填饱肚子,再苦也得吃,在饥饿面前不可能有选择,而我在母亲的关照下,很少吃过苦涩的地米菜饭。记得每次开饭前,母亲要我用锅铲拨开锅里上层的地米菜,从锅底舀。可我舀出的是一碗白花花的米饭,而父母亲吃的锅里上层的地米菜饭。
我知道这是母亲善意的谎言,因为米饭都沉在锅底,上层才是真正的地米菜饭。有时母亲把拔扯来的地米草做成下饭菜。母亲一般煮两碗,一碗素食的地米菜,一碗有酸辣或酸豆角同炒的地米菜,当然,酸辣或酸豆角的一碗是我们吃的。当时我们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认为这是母亲应该做的。懂事以后才知道,这翻版的“孔融让梨”是母亲的爱。
房前屋后的地米草有限,母亲扯得所剩无几时,就提着菜篮到田边、路旁或山丘找寻。可当时找寻这种野草的人也多,与我家一样,大都是当下饭菜。毕竟“粥少僧多”,母亲常常是在山坡、田野穿梭,虽是春寒料峭,但额头和脸上还是会流着汗珠。那挂在脸上的汗珠,像沾在地米草上的露珠,亮晶晶的。
如今这“野味”故乡人不会吃了,母亲也老了,但回味当年,不免显得有些穷酸,却是难得的饱肚野草。它赶走了苦涩,温暖了村民,更是温暖了一个又一个青黄不接。
此时此刻,妻子盛好一碗地米草煮的鸡蛋端到我面前,一股融入了当年苦涩和草香的味道扑面而来。顿时,淡淡的地米草气息,与浓浓的亲情,如缠绵春雨,萦绕心间,润心田。
来源:衡南县融媒体中心
作者:贺楚建
编辑:胡君